加利海利

【狛日】林间晨光


*@12月2日大盘开始 企划缴租w。
另有一篇ED后的短篇卡脑洞了所以等等(ry
*卡点码完!祝狛日两人和喜欢狛日的太太2016年也幸福。
*架空。画商x画家paro。最初灵感来自《再见了!魔法师》。

(本来说再控制不住乱比喻描写就剁手(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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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雪下得很大,这个山坳里的小镇几乎被封锁一般,白色掩盖了延伸出去的主要通道。

银白色盖下秋末热烈的黄红和棕褐色的枯枝。候鸟早已飞离,人们如同进入冬眠期一般地放慢下节奏,被安宁包裹。

但若你推开一些挂着大招牌的店门,探身,就会发现热闹不过是换了个场所蜷缩起来而已。

高声的交谈和微醺的口气,大杯的澄澈液体不时在空中相撞,伴着玻璃的清脆声晃动。人们借助它们暖和身体和煽动高昂的情绪,又配上烟草舒缓放松。呛人的烟弥漫充斥拥挤的空间,长年累月,熏得墙壁上做工精美的挂毯面目全非。

狛枝凪斗也是这里的常客。他是小镇是唯一的画商。顾客的订单,先由对方来店里询问、查看并最终选定,然而最后价钱的商量总是会移到喧嚣的酒馆中进行。交易的成败与否总是在洒上了些许酒沫的矮木桌上拍板的。

这里的人偏爱酒馆。

或许是因为冬季漫长又寒冷,酒馆便成为镇上不可或缺的必需品之一,地位几乎等同每年秋运输队带回镇的麦子。融入进镇里每个人的生活。

狛枝凪斗一人占据了角落处的圆桌,身边放着用黑色绒布包好的画作。

今天并不是为交易而来。邻人的谈话时不时传入耳中,他一口一口抿着有些灼人喉咙的酒,眼神游移而飘忽。

“你们听说了吗?关于石桥边那个开杂货店的老寡妇门前挂的那幅画。”

“是冬节前凭空出现在她家门前的那个?”

“不是说一个神秘的传教士在大雪前赠送的礼物吗?”

“传教士?哼…有哪个好心的传教士会刻意来这里。这里可是打听到了更靠谱的说法。”

摇晃着酒杯的动作一顿,狛枝下意识地望向谈话的来源。

那位发起话题的妇人正因为有人发问而故作神秘地“哼哼”两声。偏小的眼睛佯装闭起又满足地窥视周围人想一探究竟的神色,她微抬起略尖削的下巴并不紧不慢地向烟管中吸了一口,吐出浅灰的烟雾后才接着开口。

“你们看到过那幅画了吗?”

“这不是废话吗。那寡妇发现的那天就挂进她家店里了,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吧。”立即有人发出不满的声音,周围少许人也点头。

轻咳一声,妇人掩了下嘴角:“我是说那幅画的内容、内容。它不是画了镇口那棵大树吗,也正对那女人家门口的。”

前面发言的那人嘟囔一声,抖着腿等着下文。

“大家想啊,在镇上最重要的入冬日来临的时候,画了那样一幅本应是芽雨日之后的春景,真的是赠礼吗?”

几人都沉默着,穿着艳丽且化着浓妆的妇人重新扯起得意的表情抽了一口烟。

“而且,你们看那画工。连一点仔细勾勒线条轮廓的样子都没有,只不过简单的色彩涂鸦而已,一点都不精致华美。对象居然也不是什么贵族大家,就是一些树?居然只是树!”她提高声调,冷笑几声,“我看八成只是那老婆子为惹人注目或者拉生意而自己偷偷画出来的吧!”

这下,除少数几人还带着些许困惑,其他人皆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新一轮的议论便席卷而来。

收回视线,狛枝带着与先前无二样的表情放下酒杯,拿起画,将钱压着账单与酒杯一同放在吧台上,走出了大门。

脑中下意识的回响着无数人关于自己所卖画中所谓“贵族大家”的指点议论,他瞬间觉得脚步虚浮如登上由无数爬虫搭起的浮桥,每踏一脚,便有黑色的丑恶躯壳坠落下方,同时还有一些伴着不明的“咯咯”声攀上靴子,啃噬着腐烂的肉体。

他记着自己最初遇到那个流浪汉似的画家正是在冬节前。如往年一样,那时他正赶在回镇的路上。


还有多远呢…狛枝紧了紧背在背上的几幅未裱装起来的画,脚下绵延的崎岖小路通向目的地。

即使是在寒冷的冬季,步行了半个多小时后也是满头大汗。可以透过靴子感觉到踩上去硬邦邦的土地已经被冻实到相当坚硬了,光秃秃的树枝杈无力的伸张着,像儿时童话里巫婆干枯发灰的手。

现在是很难看…但经过这次寒冷来年会更加充满希望地生长吧。狛枝盯着它们停下脚步,说起来这次拿到的画里面就有一幅是冬天的树林呢,也是这样的毫无生气的枝桠…

就这么陷入回忆中的狛枝突然觉得脊椎一凉,摸到的是极少的水,一下子就在不断碾磨的指间消失掉了。

抬头看才发现已经飘起了雪花,而且落得越发多起来。

看着已经开始阻碍视野的大雪,狛枝迅速从军绿色挎包里拿出白布盖住自己和背上的画,如此不巧的天气,倒算是种不幸了。

在大雪里更难看清路,而且盯着白色看太久对眼睛也是件糟糕的事。狛枝开始小跑起来,几分钟后就能看到距小镇不远的标志性的大树,他暗松了口气。

直直望着树跑过去,狛枝无意间撇到离树不远的一抹暗色。

他放慢步子,好奇地观察起对方。

带着补丁的大衣和破旧画板……流浪画家?唔长得不是一般的普通啊,不过在雪天这么专注地对着画板,是找到什么不得了的灵感了?

小心地潜到对方背后,狛枝才发现对方只是刚刚提笔。看他仔细专注地望这里的景应该是想画树林,大概是因为恰逢的大雪很难得。

出乎狛枝意料,画家将树枝与土地绘好,却没有画上雪。他下意识揉揉已经冻红的鼻尖,用手指蘸了调色板上的翠绿,先对着空气比划几下,接着毫不犹豫地画上了第一笔。

可见他坐在这里观察和想象了很久,接下来都是一气呵成。狛枝就站在他身后,看着春天从这个流浪人指下流泻出来。

很难想象他是如何这般细致地了解这里的景色的,但看他闪着光辉的眼睛和微笑的脸,说不定真的是透过了风雪望见不远的未来了吧。

因为山谷挡了一部分光导致的树叶疏密分布,山坡上新草嫩绿的尖以及斜斜倾泻下的柔和阳光……他完全跳脱出当下推崇的精细绘画框架,指尖同色彩随心而游走,自由却更加真实。

在他完成停笔的那一刻,狛枝甚至对这幅略显粗糙的画作产生了感动的情绪。

他不自禁地惊叹出声,在对方面带惊讶地转过身来时紧了紧背在背上的画作,带着极度兴奋的神色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声线颤抖得厉害:

“初次见面,我是狛枝凪斗。”

回自己在镇上的小画廊中途,踏着一路的脏雪,狛枝在一处岔路顿住了脚步。说不上有什么大的内心挣扎,他转向了另一边。

当他找到那家无比狭小的杂货店——它小的几乎只剩下一个供人坐着的柜台,拉下的灰暗色挂帘和贴在上头的卡片,显示店主不在的事实。

狛枝四下张望,这个时间路上并没有什么行人,他于是凑上前,掀起挂帘向内望去。

果不其然,一幅画正挂在不高的商品柜上头,而且如同他多次窥视的结果无差,正出自那位流浪画家之手。与初遇时他描绘出来的光彩流溢的盎然景象别无二致。

表情近乎木然地放下脏兮兮的挂帘,狛枝凪斗比来时更低垂着头,将半张脸和忍耐着的情绪一并深埋进围巾,他转身返回。

愤怒是人生来就有的情绪之一,当新生命呱呱坠地,诞生于世,愤怒便随他降临。这是一种很难改变的情感,从最初以毫无顾忌的哭闹到成长后的叫骂、冷热暴力,它向来是以一种凸显自我存在的方式展现。

狛枝凪斗并不认为自己有资格拥有这样的感情,即便所遇者大多是比他更劣等甚至连希望的存在都无法察觉分毫之人,他也不认为自己可以拥有同他们一样的愚蠢的优越感,可以作出一种为着吸引他人注意并转移自我情感的行为。多么的自我中心啊!他厌弃着。无时无刻地不厌弃那些根本毫无希望可言的可悲种群,这当中也包括了至今都还没能成为垫脚石的自己。

作为一个商人,他有着先天的优势。被无数各式各样的人夸赞过的良好皮囊,出色的口才和能迅速作出反应的大脑,以及一张设计完美的Poker Face。

多亏面上弧度恰好的笑容和掩去真实的眼睛,交易的另一方还没有人窥见他优秀外在之下的犹如阴沟恶水的本质。

这些是挺着满腹肥油的自诩绅士者,在对着画作兴致极高地夸夸其谈时更无法感受到的,那些污水掀起的巨浪般的翻涌。

“今天回来的好早啊。”

正在他的画廊里模仿着一幅受难者的画作的流浪人转头打了个招呼,枯草色的眼睛永远像受阳光照耀的明朗,旋即他便埋头继续笔下那位妇人黯淡、同时又暗含期待未来那无望的救命稻草的希望的黑色瞳孔。厚重的颜色搅着狛枝凪斗的脑浆,情绪的混浊令他眼前发黑。

狛枝凪斗是一位希望的狂热追求者。不,或许说是追求者连分毫也无法描绘出他对其的疯狂。

如果不是狛枝一贯的自我厌弃使得这股疯狂与现实中间卡了一个微妙且脆弱的平衡点,他也就无法走到今天。

之中的幸与不幸,他内心早有评判。

然而现在面对身上依附着自己热爱的希望的明亮笑脸,狛枝的嘴角咧出了诡异的弧度。

那是在深不见底的峡谷用快要绷裂的绳索玩生死蹦极的昏眩感。呈几何倍增长涌出的无名厌弃感与早就扭曲至深的狂热搅在了一起。

“嗯。”他用自认为最轻柔的语气回应。

“狛枝…?”

对方因受寒风吹透而冰凉的手指下压着他的肩膀令他远离那幅画,用自己的身体抵住日向创的脊背防止他滑下,同时右手向前触及了匀满各种深色颜料的瓷盘。

为无法理解和预料的事态困惑,嘴唇蠕动着日向创吐出疑问的音节。下一秒对方的阴影抓过来,熟悉的粉白头发靠近,蹭得他脸颊有些痒。

先前他还并未如此近的观察过这位夸赞了他的画,并好心收留他的先生的侧脸。自他被满房间的画作吸引去了注意力,他便全身心扑到了观赏和习作上。

现在他的注意力被这位印象中好好先生的眼睛牢牢吸引。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到他以前对着临摹过的日本版画,大牡丹红的遮掩下,半身亮妆眉眼勾人半身腐烂血肉悬于白骨之上。暗色的背景与灰暗的栅栏草丛,女子纤手上的灯笼花纹繁复,冷淡的光衬着她侧身回望的姿态。阴森的画面是画师据妖怪传说而作的精心构思,鲜明的对比像是要强调对其的警惕和对其面下不留情的刻骨揭露。

“日向君进步好快呢,才在这里待了十几天。”对方松垮地开口,双眼紧盯画布上的农家女。

“啊…嗯。”被夸赞的一方迟钝地开口,不走心的回应也没有引起狛枝丝毫反应,“狛枝君的夸奖总是过于…”

排斥感。他对瞬间升起的情绪下了定义。日向创喜欢目睹到的景色,更喜欢画下映在自己眼中和心中的它们。自然的光影斑斓瞬息而变,他需要快速决断的下笔,一气呵成。而在无数的静坐观察中,他也从没有见过狛枝现在眼底的颜色。更恳实地说,他的调色盘里也根本不会出现这样的色彩。

“日向君没有考虑过借自己的画出名吗?”

“怎么说。除了狛枝君,我还没有遇到这么喜欢我的画的人。”

像是触及了什么开关,狛枝转过头看向日向创的眼睛,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沾染上墨绿和碳黑,好似听到什么不好的话,眉头微微皱起。

“不对吧,日向君?”

“…嗯?”

“我们这镇口的那位卖烟老人、镇中心那家大酒馆的老板、年前丧子的农家大汉……甚至前天在画廊前玩雪的一群小孩,他们都应该很喜欢的吧?”

听着对方一个一个地报出收到赠画的人,其中还囊括了自己都不太记得清晰的人士。日向创下意识地向后想远离视线。对方的眼神像银针,刺激着神经。

面前的是谁。他几乎要脱口而出这样的疑问。跟踪癖?从外在和平常行为根本看不出来。除了有时和自己在一起聊天时会冒出的自贬之辞,对方几乎是一位过于完美的人——他先前还一直把那归入小时候家境不好而产生的自卑的妄自猜测。

“啊,说错了。”他又自顾自地开口,“喜欢什么的应该是必须的吧。”

“狛枝!”

并不算长的指甲在瓷盘上划出牙酸的摩擦声。狛枝凪斗的表情有些扭曲,隐忍的激动使些许潮红附上脸颊。脑袋中如踩着影子脚后跟的钟点声一样急促的回响着,打着过于浓厚的脂粉的女性和自命不凡的西装革履者对那些画作的歪曲的评价和指点。他咧嘴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我活着仅是为了希望啊。

“为什么心那么好呢?不过是看那妇人孑然一身生活艰苦?那位大汉丧子之痛切?会为这些所触动的日向君的希望固然光芒并未减退。可那些下等的、应该和我一样恭敬有加地对待日向君的蜱虫们非但没有像对自我信仰那般虔诚反而……

“我的信仰全部都是日向君、日向君的才能。如果让希望蒙受这般的侮辱,该怎么做才能忏悔谢罪取得宽恕呢。这双眼睛,这双手或者做牛做马?还是说已经到了真正成为垫脚石的时候……”

“狛枝凪斗!”

日向创用力挣脱,一把抓住他带着颜料的快触及自己眼睑的手。瓷盘被日向掀起并盖在了那幅半成品上,随后跌落成碎片。

看着那幅画被颜料混上了一大块浑浊,狛枝才脱离前面的半恍惚状态。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他的声音近乎变调:“日向君,为——唔!”

迎他面门而来的是对方一个果断的头槌。

“给我清醒!一点!”凭着一瞬间的反压而跨坐其上,对方揪起狛枝的衣领,怕还不够彻底的又补追了一次。在接连的撞击下两人的额头皆浮起一片红。

即便痛得眼角闪着泪光,日向创仍直直盯住对方的眼底,执著地像是要在岸边望进湖底。

“什么希望信仰的,这种自说自话的内容我真的不懂。但至少我不认为自己有厉害高尚到要恭敬的地步,更何况生命什么的是给自己的吧给我好好珍惜啊!”

“……”

一连串吼出话后,日向创倒是有些愣了。对狛枝的异常还是丝毫摸不着头脑,不过感觉上局面应该是控制住了。想着前面关于自己画所受的评价,不是说自己并非没有耳闻,而是自从自己找到心之所向的内容和风格后,收到的大多都是类似的话语。

将画赠予他人,是因为看到对方因自己的画而展露笑颜,他会感到更多一点的自己画作存在的意义。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些也是以前所找到的自己即便流浪也要活着的意义。

如果不是那天他听见那声惊叹的话。

他因自己真正理出了这些思绪而发怔,手松开一些。几秒后才被对方的声音稍稍唤回。

“下手好重啊…日向君。”大概是不小心咬到了舌头,头还有些晕沉的狛枝咬字含糊。眼神确是清明不少。

“嗯、嗯。”

见着他反应,狛枝叹了口气,抬手指了指已经惨不忍睹的画作:“那么…那幅要怎么办呢?”

日向创有些机械地摇了摇头。

看到对方略显诧异的目光,日向创才笑出声来。他想自己见到他那天大概也是类似这样狼狈的表情。

“无所谓了。我想现在出去采风找灵感,狛枝。”他起身,背起放在一旁的画架。

“唉、这么突然?”

日向创拍拍身上的灰,对狛枝摆了摆手:“会在晚饭前回来的。”

“…谢谢你,那天受我的画感动。”

他转手关上了大门。

冬季的暖阳照得一些稀薄的雪层消融,日向四周望望,向镇外走去。

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他才会真正告诉狛枝。那天他伸出的手对自己而言有多重要。

倾斜于山顶的白日,此刻最为明亮。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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